黄荆条子
2024-11-20 11:21:23    作者:彭宗怀    来源:保康融媒网

荆山一带的乡亲,把漫山遍野的黄荆树叫作黄荆条子。

黄荆树很坚实,生命力极强,任凭你火烧泥埋、刀砍斧劈,它依旧能茁壮成长。根须在地下蔓延,相互缠绕,扎得深、扎得牢。路沿边、田埂上、屋角旁、山坡上,到处可以见到它的身影。砍一根长一片,越砍越发,樱桃挂果泛黄半熟之际,一簇簇叶尖稍带红色,覆满白色绒毛的茎条悄悄生出,掌状的叶片微微蜷缩着,似乎对这乍暖还寒的世界有点不知所措。枝条抽苗,四棱形,棕绿色,新叶舒展,嫩绿色。转眼,花蕾顶在枝头,密集,淡雅,开花不争不抢,淡淡的蓝色和紫色围成圆锥形,风吹来,左摇右晃。勤劳的蜜蜂纵情飞舞,穿梭于花间,满载着沉甸甸的花蜜回到蜂房。黄荆花蜜晶莹透明,微微呈琥珀色,味道甘甜异常,是蜂蜜中的上佳之品。

荆山的乡亲,勤劳如蜜蜂。暖春和风里,黄荆条子旺盛生长,与茅草、青蒿混在一起,铺满大地的角角落落。天刚麻麻亮,乡亲们就纷纷出门,将田埂上、路边、地角的黄荆条子、青蒿、茅草连着露珠一并割尽,收集成捆挑回家。然后,用铡刀铡成段,投进猪牛圈里垫栏,或是堆垒成丘,沤成肥料,撒在地里,碎土覆盖,滋养庄稼。大自然是慷慨的,土地的胸怀是广阔的,不会亏待每一分努力。割过的地方,春风一吹,又长出一片,依然绿油油的。

民间有句老话“棍棒底下出孝子,黄荆条下出好人”,相传大文豪苏轼也被黄荆条子教育过。在四川眉山,三苏祠中生长的黄荆树,相传就是苏洵亲手所栽。山里长大的孩子也大多领教过黄荆条子的厉害。那年月,几乎每家都是好几个孩子,父母整日田间劳作,无暇看管。通常是老大领着小的玩,下河洗澡、上树摘果、爬墙逮鸟,到处疯着玩。惹了祸,或是没照看好小的,大人追来,顺手在路边拽根黄荆条子,边追边刷掉叶子。黄荆条子又细又绵,抽打在屁股上,印痕纵横交错,疼得上蹿下跳,哀嚎连连。身上打过之处,几天后还火辣辣地疼。每挨一次打,都长一次记性。但顽皮的孩子好惹事,往往是旧疤未散,又添新痕。

鄂西北荆山一带的农村,喜欢做黄豆酱。进入三伏天,挑选上好的黄豆,用水泡几小时,放到锅里加水煮烂。起锅滤水,加上面粉,揉成面团,摊在簸箕里晾凉,铺一层黄荆条子,搁上几日后,揭去黄荆条子,簸箕里颗颗面粒长出厚厚一层黄毛。搓去黄毛,将黄豆搁在一只敞口的瓦钵里,加入适量凉开水,盐、花椒、蒜瓣、生姜,用细纱布盖住瓦钵口,置太阳下晒。晒酱的过程极其漫长,每天清早,用筷子在钵里搅动,让酱能均匀晒透。只要不下雨,终日置于露天下,日晒夜露,一直晒到阳光的炽烈渐弱,白露将至。晒好的酱,装入小口坛里,封口储存,想吃就取,一年都鲜美异常。荆山乡亲自制的伏酱豆,还有冬日自制的臭酱豆,只需品尝一次,滋味便从舌尖直达心底。

黄荆条子浑身带着香气,除了防蚊虫,制作的盆景也着实让人喜爱。依其造型,苍劲虬曲者,似神龙昂首;优美清雅者,如美人低眉;枯朽奇绝者,犹豪侠怒目。摆放在农家小院,精心抹芽、摘心、疏枝、浇水、施肥,亦如生活一样,越来越完美。

生活中,有些美高冷闪烁、捉摸不透,让人可望而不可即;有些美朴实低调、平易近人,只要你愿意,便可以紧紧攥在手心里。这也许是一根黄荆条子给予人们的生活启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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